十年……整整十年！
假如奈德有心，十年时间足够他和这个养子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就像当年老琼恩和他自己或是劳勃那样的关系。
这种胜似亲生父子的联系本可以为铁群岛塑造一个开辟新时代的统治者，也将让群屿真正回归大陆主流文化的怀抱。
一旦这种关系得以确立，奈德满可以把一个女儿许给席恩，然后以国王的名义支持自己女婿对于铁群岛的权利。
席恩想必也很乐意有人帮自己扫清通往海石之位的障碍——不论是恶毒的叔叔、蛮勇的叔叔、冥顽的叔叔，还是不乐意嫁人的姐姐。
而他一旦大权在握，“古道”或许也将不再是铁民唯一的选择。
然而一切并不这样理想，席恩自己对凛冬城充满了不屑！
他内心的想法是——他们以为我在临冬城住了十年，就变成史塔克家的人了吗？
奈德公爵虽让他和自己的儿女一起成长，但席恩始终不是他们的一份子。
全城上下，从史塔克夫人到最低贱的厨房小弟，都知道他是用来确保他父亲“表现良好”的人质，并都如此待他。
就连那私生子琼恩·雪诺所受的待遇都比他好……
小的时候，他一直活在史塔克的严峻面容和那把恐怖巨剑的阴影中，他的妻子则更是疏离而猜疑。
对席恩来说，从养父那里获得的温暖甚至还比不上父亲的老部属“裂颚”达格摩。
笑容虽丑，却牵起席恩无数的回忆。
幼童时代，这笑容伴随着他，每当他驱策小马跨过生苔的矮墙，每当他掷出飞斧击中竖立的靶标，每当他挡下达格摩的攻击，每当他射中海鸥的翅膀，每当他操纵舵柄指引长船穿过纠结的暗礁，这笑容总是不离左右。
他给席恩的笑，比父亲、比奈德史塔克给的都多，甚至比罗柏……
那天他从野人手中拯救布兰，本该赢得微笑，结果却是责骂，仿佛他才是始作俑者。
与席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跟他际遇相似、曾在旧镇做了八年人质的贝勒·布莱克泰斯。
这位黑潮岛头领完全被“和平演变”了，他不但皈依了七神信仰，而且从各个方面都成了彻头彻尾的“青绿之地的贵族老爷”。
他公开批评巴隆、反对攸伦，还在选王会上力挺阿莎，支持她的和平主义纲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照着前朝的修士国王起的——和“旧镇老翁”雷顿·海塔尔大人的继承人“欢笑”贝勒一样。
贝勒·布莱克泰斯更难满足。
他坐在维克塔利昂身边，身穿羔羊毛黑绿皮纹外套，光滑的脸颇显得几分俊俏，黑貂皮披风别了一颗银制七芒星。
由于在旧镇当过八年人质，他回来时成了青绿之地七神的信徒。
“巴隆是个疯子，伊伦也是，而攸伦比他们两个更疯狂，”贝勒头领评论，“你呢，总司令大人？如果我喊出你的名字，你会不会终止这场疯狂的战争？”
维克塔利昂皱起眉头。“你要我屈膝下跪？”
“假如有必要的话。听着，我们无法对抗全维斯特洛——劳勃国王已经证明了这点——那将是一场灾难。
巴隆说愿意为了自由‘付铁钱’，但结果呢？
结果我们的女人用空床换来巴隆的王冠。
我母亲就是受害者之一，面对现实吧，古道已经消逝，不会再回来了。”
“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百年之后，人们将歌颂‘勇者’巴隆。”
“最好叫他‘寡妇制造者’。我宁愿用他的自由换回我的父亲。你能给我吗？”见维克塔利昂不答，布莱克泰斯哼了一声，自行离开了。
相比贝勒的言行不难看出，席恩还有巨大的“改造”空间，在这一问题上奈德恐怕难辞其咎。
明显带有“皈依者狂热”的贝勒·布莱克泰斯在“鸦眼”称王后拒绝向其效忠，被捕后仍不改其志，直落得被攸伦手下的混血杂种砍成七块！
相形之下，奈德本可以至少培养出一个宁与亲爹决裂也不愿对临冬城反戈一击的养子。
要知道，巴隆是个何等糟糕的父亲，从他那儿夺走一个孩子的心想必没有那么难。
可惜，奈德终究是奈德，他做不来岳不群笼络林平之那样的事情。
事实上，对于劳勃留给自己的这件大杀器，奈德是打定主意要拿他当“人质”来使的，他从没想过这件武器可以升级成为“儿子”——或者是“半个儿子”。
他在君临给妻子的叮嘱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从今往后，我希望你特别看紧席恩·葛雷乔伊。倘若战争爆发，我们非常需要他父亲的舰队。”
这里的关键词是“看紧”二字。
可叹的是，罗柏完全不看父亲留给自己的“武器使用说明书”，他天真地把席恩当成临冬城的“养子”和自己的“异姓兄弟”来用。
就像当年老琼恩和劳勃驱使奈德一样，却茫然不知席恩的忠诚远未淬炼到那个水准。
退一步来说，纵然他忠心无虞，可“养子”的用法必须是首先下血本助其取得权柄，之后方能为我所用。
就像奈德当年从鹰巢城下山召集封臣时已经冠上了“临冬城公爵”的头衔，倘若瑞卡德和布兰登尚在人世，怎么能肯定北境大军就一定会听奈德的话呢？
另一方面，在席恩是否已经“变质”这一问题上，巴隆大王远比奈德更加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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