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从今天的尸体身上找到的。如果只是一个人身上找到就罢了,偏偏其中有好几人身上都有这些布片,属下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拿过来请大人看看。”
“哦?”周公瑾走到桌边,看到桌子上摊放着好几块差不多样式的布片,是麻布材质的,切口整齐,显然是用刀割开的痕迹。整张布片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上面并没有字,不注意的话,会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些裁缝用剩下的边角料。
只是裁缝的边角料……怎么会出现在瘟疫的隔离区域?又十分巧合地每一个死去的灾民尸体身上都有?
麻布触感粗糙,线与线之间并不如棉或者丝绸紧密,但他却感觉这件事情就好像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深入。
“这好像是……灾民们手臂上的绑带?”周公瑾看向康利,询问道。
康利同样捏起一片,皱眉想了想,拱手点头道:“大人,没错,这布片确实是从绑带上割下来的。”
周公瑾点点头,乔飞扇诊断治疗瘟疫病情的时候,会把病人分出各种批次,疑似的病人会在臂膀上绑白色的布带,而确诊得了疫病但还不严重者则是用灰色的布带,那些显然病情有些危重,症状已经发于体表的病人,才会绑上一条黑色的布带,这些天里,日日都有一些灰色的布带被替换成黑色,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疫情正在往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
久而久之,营寨之中就流传起了这样的说法:如果一个人从灰色的布带变成了黑色,基本上就是给这个人打上了“必死”的烙印。
这种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锦鲤花断供的这些日子里,很多轻症患者的病情都得不到治疗和控制,更不要说那些重病患者了。
周公瑾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寒冷:“康利,指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让他们去暗地检查一下那些重症病人,看看能不能找到黑色布片。”
“是。”康利拱手,又疑惑地道,“大人,您是看出什么了吗?”
周公瑾面色凝重道:“我希望是我猜错了,但如果没有猜错……”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事儿还是先不要太过笃定,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让老将军先行离开了。
然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缓缓地捏着自己的鼻梁,希望缓解一下这些天有些疲倦的眼睛,阿布这时候掀开帐篷布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大人,我刚看见康将军急匆匆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公瑾抬起头,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哦,是阿布啊,外面……怎么样了?”
阿布一愣,眉宇间到底还是露出些许疲倦,但目光依旧明亮灼人:“城里那些趁乱囤积锦鲤花的商人都已经被抓来了,按照大人的安排,我们把他们‘请’到了客栈里,现在他们大概都在发脾气呢。”
“让他们发去。”周公瑾失笑道:“反正火发完了,最终还是得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如今救灾是重中之重,就算他们背后是豪门士族撑腰,这回也一定不会为他们出头,虽说阿轲已经进山去找蛇胆,可我从来不会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该拿回来的总还是得拿回来不是么?”
阿布点头道:“是这道理,先生也经常这么说。”
“那是……毕竟我也曾是先生的弟子,只不过他一直没承认罢了。”说着,周公瑾似乎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阿布健硕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
阿布赶忙摇头:“大人才辛苦,我那些事……不难。”
“没错……”周公瑾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是大人,你是孩子,做大人的如果不多做一些,那还叫什么大人呢……”
沉思了一会,发现阿布正在眨眼看他,周公瑾摆了摆手道:“去吧,去休息一会儿。虽说蒙住口鼻能阻挡瘟疫,可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还是得靠人自己的身体好才行。别把自己累垮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那高大将军和诸葛先生说不定会合力把我给分吃了……”
阿布有些羞愧地憨笑着,一手已经掀开了帐篷的门帘。
谁知,他只刚刚掀开门帘的一角,迎面冲过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一个身穿甲胄的军士,身上盔甲的制式和兵器能看出他在军中的身份很低,应该只是个站岗或是巡逻的普通士兵,自然,他不可能有阿布这般的修行,所以当他撞到阿布的胸口之后,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石墙,险些没昏厥过去。
阿布赶忙地扶住他的胳膊,低头看见军士满脸的鲜血,吓了一跳,急问:“你怎么了?”
周公瑾从桌边走了过来,也一脸惊愕地看着那士兵。
士兵扶了扶歪掉的头盔,稍稍缓过劲儿来,眼睛发红,声音微颤道:“大人!不好了……北营的病人造反了,一千五百余人……兵器库被他们抢占了,康大人……康大人方才就死在我脚下……本来看守北营的五百弟兄听说围困在最里头,眼下大门口只剩下三百多人,都……都在拼命抵抗,但……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阿布大惊失色,一把掐住了他的双肩,本来就因为紧张而双腿发颤的士兵差点没被他按得跪下去,他大吼着问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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