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缓缓地低头,在他周身的光芒之中,能隐约地看见他那颗庞大的头颅,当他低下头来的时候,竟然仿佛像是一座山在下沉,他静静地看了诸葛宛陵一会儿,声音再度有些不确定起来:“你……很奇怪。”
他闭上眼睛,思索片刻,而后再度睁开,道:“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什么意思?秦轲想了想,好像也没错,诸葛宛陵是带着人来的,当然不是一个人,应该是四个人才对,不过这神龙难道是不不怎么会数数?怎么四个人也得想这么久?
但下一句话,却着实让秦轲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是两个人。”神龙道。
诸葛宛陵抬起了头,望着那只眼睛,平静的眼神里难得地出现几分异光。
神龙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嘲讽:“你是来问我,你身上的烙印的事吧?”
“是。”诸葛宛陵轻声回答。
神龙却又闭上眼睛,似乎在怀念着什么,他身上的光芒缓缓地流转,从他的鼻端,一直到他的龙须。
“真怀念。”神龙道,“我还以为我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了,迪力呜……卡卡尔……卡多拉沙……”
他说了一长串众人都听不懂的话,秦轲只觉得这种语言带着莫名的威严与沧桑,就好像这头神龙一样,尽管他仍然强大,但却能从声音中听出他已经疲倦,甚至在厌弃什么。
他尝试着去模仿神龙的那些话,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根本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反而因为他的过分努力,险些嘴巴抽筋。
“好像真的不是人能说的话啊……”秦轲捂着自己的下巴喃喃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龙停止了那古老的低语,再度睁开眼睛,带着几分遗憾:“我不能帮你。”
诸葛宛陵目光闪烁:“阁下应该是最接近‘那里’的存在。”
“是。但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神龙有些疲倦地道,“踏足人间数百年,我早已经失去了指引。现在的我,不过空有这幅躯壳罢了。”
“你的烙印因为你的身体早已经残缺不全,他无法引导你,同时却也无法限制你。或许你并没有必要去遵循那个使命继续走下去。”神龙继续道,“虽然这世上有无数人得到过‘启示’,但却至今无人能走到尽头。烙印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一种枷锁。凡人。”
“这就是您的看法吗?枷锁?”诸葛宛陵问。
“是的。曾经我也相信过他们,但我也逐渐明白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或许你也会明白。”
“不能细说吗?”
“请原谅。虽然我已经背离了他们的初衷,但我从未真正地放弃过回去的希望。有些事情,只能是随着我这具躯壳一起葬身在这里。”
“葬身在这里吗……”诸葛宛陵叹息一声,“我至今有些不信,阁下这样的存在,竟然会真的死在这里。”
“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神龙借用了诸葛宛陵的话,低声道,“叶王的确是把我囚禁在了这里,但终究……却也只是我自己造的孽。”
囚禁?秦轲一呆,这一路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故事,叶王不是应该供奉着这头神龙还为他建造了这座陵墓吗?石棺上的问题,他把神龙称作神,还希望神龙有一天会把他复活,现在怎么又成了囚禁?
秦轲忍不住问道:“囚禁?什么意思?”
高长恭摇了摇头,对因为只知部分资料的阿布和完全满头雾水的秦轲道:“我也是之前才明白过来。这些军士躺在这里,身上又被热流炙烤变成干尸,想来叶王是做不到这样的手段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位阁下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进攻,他们是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神龙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低沉道:“不错。我本不想杀人,但却也不会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谈到这件事情,他隐约地生出几分怒气来,在他的周身,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怒气,逐渐生出无数团黑压压的云层,里面风雷之声大作。
云从龙,风从虎。
对于神龙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术法,而是天地赐予他们的威仪。
诸葛宛陵点了点头,道:“我猜得没有错,外面的那座阴阳锁龙大阵,并非只是用来聚集天地灵气,相反……是叶王在用这座大阵汲取阁下的龙气。”
高长恭叹息一声:“真是丑陋。”
神龙不屑地轻哼:“当时确实是我一时轻信了他,以为他真的会为了我修建整座大阵,凝聚天地灵气帮助我脱离困境。但他却还是太自负了一些,我的龙气,岂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龙气纵然能留住他的三魂七魄,让他尸身不腐,但就算他还活着,也该是一头非人的怪物了。”他低头看着诸葛宛陵,问,“你来时见过他了吧?”
诸葛宛陵轻嗯一声,道:“确实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神龙似乎有些满意,大概面对这样刻骨的仇恨,他也无法再保持那般平静:“他得了重病,寄希望于我能帮助他。但这天地间的生死,本就是规则,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去打破这样的规则。我拒绝了他,但他却因此而恨我,设下这样的圈套,却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也算是种下的因结下了果。他自作自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转向诸葛宛陵,神龙叹息道:“你找错了人。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回答你的问题,那绝不是在这山腹之中苟延残喘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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